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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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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

忽略掉中間不太和諧的小細節,蘇小美表示今天也是一本滿足的一天,所有人都對她帶回來的兩份驚喜很捧場。

至於蘇振華的錄取書為什麽會在她手裏,她為什麽要這樣“多此一舉”等問題,也有董事長舅舅簡潔而不失耐心的一一解釋著,本來這些事情也都是他出手搞定,她只需要張嘴提要求,這也算專業對口了。

蘇小美萬事不操心,只需要盡情享受讚譽和吹捧。

村子裏不存在秘密,蘇家人自己關起門來歡喜不到一會兒,沾親帶故的親友便陸續趕來了,本村的外村的幾乎全都聞訊而動,區別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。

絡繹不絕的訪客把高材生兄妹倆團團圍住,不管熟不熟悉,見了他們都仿佛看見失散多年的孩子似的,一聲聲不重樣的誇獎從不同的人口中傾瀉而出,把蘇小美從頭發誇到腳底板,吹得她飄然欲仙,覺得自己從未如此高大完美過。

一本滿足有沒有!

這場自發性的、如廟會一般的熱鬧,從下午進行到晚上,直到月明星稀才徹底安靜下來,正值忙碌的秋收季,他們很想激戰到天明,奈何地裏的糧食等不得,又有主抓生產建設的蘇支書虎視眈眈,人們再不舍也只能陸續起身,客套表示他們在這打擾了一天,趕了一天路的小美應該需要休息了,他們也該告辭了。

趕路辛苦的蘇小美便頂著仿佛打了一百支玻尿酸的臉,容光煥發、神采奕奕的朝鄉親們揮手告別,然後伸了個懶腰,被老媽招呼著去洗漱,“洗澡水打好了,你先陪小虎洗個澡,下一個你再洗。”

劉春芳不容分說的語氣,讓她想起了被老母親支配的恐懼,下意識便露出了和她腿邊小朋友如出一轍的乖巧表情,一大一小默契和諧的朝洗澡間走去。

習慣了謝家那豪華舒適的大浴室,她實在不忍心把自家光禿禿僅有個屋子的浴室跟其相提並論,只能稱之為洗澡間了。

蘇家今天的洗澡間還是有些變化的,劉春芳特意拆了塊新買的香皂招待貴客,角落也添了把新椅子放衣服,此時椅子上便整整齊齊放在她和小家夥要穿的睡衣。

看到它們,蘇小美不由感慨,她真是習慣了阿姨無微不至的照顧,連睡衣都忘記拿了,還好劉女士細心起來這般周到,一放松,便隨口問道,“媽,你還幫我們拿了睡衣和毛巾啊,怎麽把它們翻出來的?”

劉春芳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就來氣,習慣性豎眉,“你還好意思說,回來這麽久了,只知道雙手插兜在那跟人吹牛,帶那麽大個箱子的衣物也不知道收拾下……”

說到閨女那箱子能把人晃花眼的衣服首飾,劉女士神情越發嚴肅起來,有心想說些什麽,眼角餘光瞥到客廳還在和顏悅色跟孩子他爹和老二聊天的謝先生,下意識又把一肚子叮囑咽回去了,只不耐煩的揮手道:“行了行了,耽擱到這麽晚,你快點收拾洗漱,謝先生跟我們大家都還排隊等著呢。”

毫無疑問,老蘇家秉持著貴客優先的待客之道,這第一桶洗澡水本來是燒給謝容笙的,但他堅持發揚紳士精神,讓沈凜和蘇小美先洗,很怕怠慢的劉女士便風風火火的來催促蘇小美了。

劉女士一不耐煩,蘇小美就條件反射頭皮發麻,聞言麻溜抄起肉嘟嘟的小少爺鉆進洗澡間。

就這樣,前一秒還高大完美、備受吹捧的蘇高材生,下一秒如小雞崽般被轟進了浴室

主打一個大起大落。

但她心很大,洗漱好帶著一身清爽,閉眼躺在光禿禿的木板床上,很快便陷入了沈沈的夢鄉。

都說由儉入奢易,由奢入儉,明明她當初離開的時候那樣毫不留戀,滿心歡喜奔赴幸福新生活,心底卻不知不覺已經把這個地方當做了家,享受過一段時間的錦衣玉食、榮華富貴,再重新回到這間簡陋到近乎寒酸小院,也沒有半點不適應。

木板床上鋪著粗糙的涼席,蕎麥枕頭也並不如何柔軟舒適,可枕套枕巾上幹凈清爽的陽光味道,給她帶來了足夠的安心感,讓她瞬間身心放松,睡得可香了。

蘇懷瑾極好的睡眠質量又影響了沈凜。

他向來不需要那些花裏胡哨的安全感,小少爺只要有蘇小美的地方都是天堂,因此也緊隨其後的,靠著她安睡的面容也很快沈沈睡去。

明亮皎潔的月光透過單薄窗簾,灑在一大一小兩個連呼吸起伏都同步的身體上,一副歲月靜好。

但像他們一般沒心沒肺的只是少數,在這個樸實無華的小院,卻是很多人註定今夜無眠。

比如主臥裏翻來覆去的劉春芳。

萬籟俱寂,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翻身發出的聲響,一如她此刻淩亂如麻的心緒。

不過幾十年的夫妻生活,讓劉春芳更確信,旁邊一動不動似乎不受任何影響的老頭子,一樣沒能睡著。

又翻了個身,劉春芳索性睜開眼,望著頭頂隱隱約約的紗窗開口:“孩子他爹,你說——”

她很想說點什麽,卻又不知從何開口,因此只開了個頭,便久久沒了下文。

黑暗中,傳來了蘇支書不再淡定的聲音,“你究竟要說什麽?”

劉春芳長長嘆了口氣,決定從頭說起,“我晚上去幫小美收拾她帶回來的行李,那麽大一個箱子,比謝先生和小虎加起來的行李都多,我還以為她會帶上書本,或者又獻寶似的給咱們買什麽禮物,想著幫她整理一下,可你曉得不,那滿箱子裏全是她一個人的衣服和首飾,那些料子我摸不出來,但瓦每件衣服的剪裁走線,都跟她身上的一樣平整細膩,絕對是大商場出來的,還有那滿滿兩大盒的首飾,也都看不出材質,但個個閃閃發亮的,把我眼睛都晃花了。後來我試探著問她,盒子裏的首飾都是金的還是銀的呀,死丫頭居然眼也不眨的說,金子銀子都太俗氣,她不喜歡,最差也得是白金鑲鉆!咱們又不是什麽大戶人家,你聽聽她這像話嗎?”

蘇支書聞言也深深的嘆了口氣,“她變成現在這樣,我也是沒想到的。”

他知道,外頭已經有人說他老謀深算,等他們聽說小美考上了的是外國語這種名牌大學,還不知道要怎麽分析他的老奸巨猾,做了一筆多麽劃算的買賣。

他們說得都對,在妻子說這番話之前,他也為自己的深謀遠慮而沾沾自喜,萬般皆下品,惟有讀書高,比起令人覬覦、說不定哪天就不小心遭賊光顧的真金白銀,哪有一口氣培養出兩個名牌大學生來得劃算?

老二是憑本事考上清北的,沒沾任何人的光,但他如今站在這樣高的起點,若再有謝先生一星半點相助,畢業後很容易進好單位,反過來拉拔小美,兄妹倆齊齊在首都站穩腳跟。

小美進了首都的單位,不僅僅擁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,首都幹部的待遇總不會差,普通老百姓一輩子都不敢想的數字,小美他們工作一二十年難道還不能賺回來?

目光短淺的人只看得到十萬塊,他卻是全部都要的。

計劃進行到這裏相當順利,小美半點沒讓他失望,甚至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任務。

只是她不僅學習任務完成得好,令人意外的考上名牌大學,哄人這一塊也太過出色了,他都不用想象,今兒打眼一瞧閨女離家求學的狀態,就知道她在謝先生家裏有多麽如魚得水,那幾乎快和謝家舅甥如出一轍的氣度雍容,說她姓謝都毫無違和感啊。

當時老父親就隱隱有些預感,他們怕不是要失去對閨女的掌控了。

還真是養兒一百歲,常憂九十九,為兒女好所以送他們去大城市求學,希望他們從此在那裏紮根落戶、改換門庭,可那樣就會鞭長莫及,看著閨女在別人家裏吃香喝辣、為所欲為,又免不了為她的日後擔心,這樣享受慣了富家千金一樣的好日子,等沈凜病情痊愈,她功成身退回歸普通生活,還能腳踏實地過日子嗎?

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,老父親深深為閨女將來要面臨的巨大現實落差而擔憂,老母親則是有著南轅北轍的憂慮,“老大每次回來,只說他妹在那邊被照顧得很好,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。可他沒告訴我們是這種好法啊,謝先生對咱們小美,哪裏是對客人的無微不至,恐怕養媳婦兒也就這樣了吧!”

蘇支書聞言虎軀一震,驚得他差點連夜爬起來抽兩根冷靜冷靜,矢口否認,“不能夠!謝先生那都是小美的長輩了,這不是亂套麽?”

劉春芳一晚上都為這個猜測愁眉不展,想了很多種理由都無法說服自己,此時用來戳破丈夫的自我安慰,倒是信口捏來、用詞精準,“長輩什麽長輩,人家看著成熟,也才比小美大十來歲。你說說,這點歲數算什麽?”

蘇支書:……

娶了小自己十幾歲媳婦的蘇支書,瞬間失去了反駁的資格,四目相對許久,黑暗中仿佛都能看到彼此眼底的絕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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